
(二○○○年七月八日)
您为什么会从事神经质症的心理咨询与治疗工作?
一修:因为我就曾经是一个标准的神经质症患者,罹患各种症状表现的强迫恐怖症、焦虑发作症还有所谓的抑郁症。神经质症患者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挣扎和努力,我都曾经历过,等我历经各种曲折错误的治疗最后通过学习和运用一些东方心理学的方法彻底摆脱神经质症的束缚后,回想起自己的种种治疗经历,我认为神经质症患者的心理反应机制并不是非常复杂,但确实又非常微妙,做为一个局外人很难理解,包括现在一部分心理咨询工作者;神经质症的治疗原则也并不艰深,但需要治疗家深刻的理解和体会,对神经质症患者既要有原则性的指导,又需要非常细微的关照。在这个医疗领域,单凭所谓的学习,所谓广博的知识,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做为神经质症的治疗家,自己的亲身历练是最可宝贵的一笔财富。如果你能认真阅读一些心理咨询的史料会发现,心理治疗史上几乎每一位有影响有成就的治疗家自身都曾经深受神经症的折磨,如容格、森田正马、霍妮、罗杰斯、威廉·赖茜等等。心理学的知识不同于其它任何其它领域的科学知识,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你必须通过自己敏锐的心灵去感受它、知道它,如果你眼睛只盯着实验室笼子里的小白鼠,而从来不回头看看自己也和患者有一颗同样属于人类的心灵,你就不可能了解这些心理障碍的真相,甚至你连你自己的心理都不能了解。前面说的都是一些西方的心理治疗家,但是我更想说的是,东方也有心理治疗家,而且最完美的治疗家在东方,而且几千年来存在过许多完美的治疗家,只是它被宗教和神话的迷雾所笼罩。我越来越意识到那些被宗教神话了的人物本身就是一些伟大的心理学家,它们揭示许多心理学规律,这些规律非常客观、非常科学,而且对指导今天各种心理障碍的治疗非常实用。
用一位现代禅者的话说:“我说我能帮助你,因为我不只是一个整天坐在书斋里通过思考和想象作学问的专家,我不是局外人。我经历了同样的道路……我经历了同样的不幸、煎熬和梦魇。无论你在哪里,我曾是;无论我在何处,你能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协助你从神经症的牢笼中解脱出来。”
您为什么有意无意地一直在贬低弗洛依德?
一修:我没有贬低他,我只是说出事实的真相。弗洛依德是一个伟大的心理学家,他的学说给西方二十世纪心理学带来最强烈的震撼,但是这个震撼更多来自社会、文化和学术领域,他的研究工作是勤勉而又卓有成效的。但如果你想要跟随他的足迹治疗自己的神经症,你就注定会走向完全的悲观。
我也曾深深地“迷恋”过他的学说。上高中时,我正深受神经质症的折磨,在经历了挖空心思的自我挣扎斗争和医院按所谓的“神经衰弱症”进行的药物治疗而看不到一点儿实际效果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篇介绍弗洛依德的文章,当时是八十年代中期,在我所能接触到的媒体资料中,关于神经症及心理治疗的知识几乎是空白。弗洛依德的一段描述让我感到无比的欣喜,认为他是第一个有可能理解我的人,第一个说到我“心坎”里的人。在此之前,我简直要以为自己得了一种不为全世界所知的“怪病”。在此后的日子里,弗洛依德的名字成了我唯一的希望,我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弗洛依德的著作,但是找遍了当时市里所有的书店和图书馆竟找不到一本弗洛依德本人的书,顶多是一些介绍性的文章。我不认为像一些书籍中所说的那样,神经质症患者尽是一些意志不坚强、生性懦弱的人,神经质症患者往往需要极大的勇气来面对神经症的困扰和折磨,并坚强不懈地努力着寻找出路。
一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成熟,我当时是住校读书,有时候隔几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我开始省吃简用攒零用钱,攒了三个月,又向同学和一位亲戚借了一些,一个星期六,我写了一张病条让同学交给老师,就说我病了,可能几个星期不能到校。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北京,找到了中国最大的图书馆——北京图书馆(现在的国家图书馆)。几经周折,才借到了第一本弗洛依德的著作《精神分析引论》。在随后的两个多月里,在北京一家阴冷的地下室旅店里,我如饥似渴地研读着馆内所能借到的所有弗洛依德、容格及精神分析方面的书籍。弗洛依德的论述是缜密和严谨的,当时我真的被“震撼”了,心中充满了惊喜,感觉希望就在眼前。没想到早在一个世纪以前,就有人开始用其一生的精力来研究自己所谓的“怪病”。但随着阅读的深入,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希望一直就像彩虹般,感觉就在眼前,可是不管自己怎样努力向前,就是触摸不到。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是必然的,在西方实证主义思想体系下产生的弗洛依德理论,只能研究神经症,但不可能彻底解决神经症。我跟随弗洛依德的脚步,最终走入了一条死胡同,弗洛依德晚年的研究也使他自己陷入了完全的悲观,不但对神经质症的治疗感到完全的悲观,甚至对整个人类也感到了完全的悲观。他按照自己的研究究逻辑被迫得出这样的结论:神经症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人类整个的社会现象、文化现象、历史现象本质上都是神经症不同的表现形式。从理论意义上讲他的这个结论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从实际的临床神经症的治疗上弗洛依德没有多少贡献,甚至可以说做为精神分析疗法的鼻祖,弗洛依德本人并没有实际治愈过一例典型的神经症。相信每一个对弗洛依德有深入研究的学者都知道这一点,而且弗洛依德本人也承认这一点。
从历史角度看,弗洛依德的研究有其重要的历史意义,虽然弗洛依德靠研究强迫症建立了他整个的理论大厦,但直到今天,在西方强迫症仍被界定为较难彻底治愈的疾病之一。弗洛依德给人们揭示一个事实,靠分析实证、逻辑推论的所谓“科学”精神,对神经症将无能为力,我相信西方的心理学家将最终“被迫”转向东方心理学的研究,现在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您曾经绝望过吗?
一修:绝望过。在我从北京回来,对弗洛依德继续研读大概一年多的时间,而还是看不到治愈的希望时,看不到希望就是绝望。想到自己的一生难道就在这样的痛苦中度过!也曾想到过自杀,但不是很强烈,在心底里总认为天无绝人之路吧。
那您是怎样最终摆脱症状并创立“醒悟心理操作疗法”的?
一修:在各种各样的治疗努力失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触一些禅学、佛学及老子人生学的书籍,应该说在最初一段时间里阅读研究这些书籍,走访许多师父和老师,都带有很大的盲目性。也曾有过一段时间陷入一种迷信性质的盲目信仰心理中。但应该感谢现代科学知识的教育,给了我一个不愿屈服又善于怀疑的头脑,使我后来渐渐意识到,那完全是一种情感的寄托,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是一种纯粹的迷信。我开始用另一种客观的、科学的眼光看待这些东方心理学知识,如果这些东西只供你信仰而不能解决你的任何实际问题,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我结合自己的心理体验,开始用一种平等的心态研读许多代表东方心理学的资料。我相信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潜在的规律和时间性在起作用,1991年的下半年到1992年的上半年,是我真正的蜕变醒悟期,我渐渐对其中一些以前看似无比玄妙和莫名所以的东西有了深入的理解。随着研究的深入和阅读范围的扩大,才认识到:神经症的痛苦可以说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普遍痛苦的“浓缩”和标本。我们的痛苦与困境有许多前人已经感受过,并总结出了很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前人的经验,彻底摆脱症状,并拥有全新的人生体验。我运用这些方法使长期困扰我的强迫症、焦虑发作症、抑郁症等神经质症状很快就烟消云散。但这次的解决不再是药物的暂时麻醉,不再是因为别人的关心和同情而得到的暂时安慰,也不是像催眠那样,自己的意识受别人的摆布而暂时改变。它是一种真正的蜕变。不是别人在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是自己心中有了智慧之光,再不可能被神经症的黑暗迷惑和遮蔽。“醒悟心理操作疗法”是一种通过实践体验总结出来的心理疗法,而不是在书斋里靠头脑的运动产生出来的疗法。它试图用简单平实的语言把东方心理学一些宝贵的心理学方法表述出来,让人能看得懂,能实际运用,来解决自己的具体问题。而且我坚定地认为东方心理学方法是彻底解决当前让西方医学方法感到束手无策的各类神经质症状的唯一途径。并不是说“醒悟心理操作疗法”是唯一的,而是这个思路和方向是唯一的。还有一点,所有这些方法并不是我自己的创造发明,有些人类智慧并不是随时间直线进化的。我有一个观点:历史的每一个横切面都是相同的,神经症不是现在独有,历史上的每一个时期都有,解决神经质症的方法也并不是现代独有,历史上也都曾经有,我们最多只是再挖掘、再发现,结合现代人的语言,结合现代人的具体情况变通运用。
那么您能谈谈老子所说的“无为而无所不为”是什么意思吗?
一修:他只是说出了一个基本的心理学事实。老子从来不故弄玄虚,神经症患者在蜕变症状的历程中,会对这个事实有初步的体验。老子本质上不是一个哲学家,而更应该是一个伟大的心理学家。
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或者可以说是“做而不为”,对神经症患者而言:在世俗生活中,在事业上,在学业上你可以奋斗、努力、拼命,但在面对神经症的时候,在心理上你“不做什么”比你“做什么”往往来得更好。
您为什么那么激烈的反对药物治疗呢?很多医院诊所和心理治疗书籍建议药物治疗和心理咨询相结合的疗法?
一修:第一,我坚定的认为所有神经症完全是由心理矛盾引起的,完全可以通过“心理操作”彻底治愈。第二,包括我自己在内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一例患者通过药物治疗彻底治愈了神经症。“药物疗法和心理咨询相结合”这是一种非常无知和不负责任的做法,它就好象你一边想把一个人从昏睡中叫醒,一边又给他注射催眠剂一样。
只凭谈话和文字交流治疗神经症,是不是太简单、太容易了?
一修:其实最难的就是只凭谈话和文字交流治疗神经症了。最容易就是所谓的药物与心理咨询相结合治疗,不管怎么样,先开点儿药回去,不管副作用有多大,不管对患者造成怎样的伤害,不管以后能不能彻底治愈,反正患者回去一吃,大小立刻会见到效果,我自己认为这种效果跟酒精的效果没什么两样。
最近我们在新闻媒体上看到国内有的医院采用大脑开颅手术治疗强迫症的报道,您对脑部手术治疗强迫症是什么看法?①
一修:说实话,当我看到相关消息时,感到非常得震惊,甚至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据我所知,现在全世界没有其它哪一个国家在做这种手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日本、美国的几家医院曾做过类似的手术,但没过多久,就都没敢再做了,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人再采取这种方式治疗强迫症。不只是我一个人,任何一个从强迫症折磨中解脱出来的人都会有相同的感受和看法:强迫症完全是心理矛盾,完全可以通过一定的心理操作技巧来化解和消除。但是现在,任何事情一挂上“科学”的名号,就算是害人也害得理直气壮。比如我们这个施行手术治疗的专家,他当然也会有他所谓的“科学依据”。据称他们通过医学仪器观察到强迫症患者大脑的某个区域活动异常,理所当然的结论就是切除或者纠正这种异常,强迫症也就会随之消失。但我们知道人的情感变化和生理反应之间的互为影响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比如一个人因为遭遇某种重大的生活挫折或感情打击,一连好几天,以泪洗面,悲痛不已。这时候如果动用你的医学仪器去扫描去观察,肯定会发现这个人的某个生理部位活动异常——当然就是他的泪腺和正常人相比显得活动异常,但是你不会用切除他的泪腺的方法来治疗他的悲伤吧。虽然强迫症的外在症状表现多种多样,但所有强迫症的本质也都是人内心极度焦虑情感的一种附着和寄托。
虽然这个比喻稍显牵强,但事情的本质的确如此。我做一个冒昧的假设:如果这个专家的自己的孩子或亲人出现了强迫症,他是否还会这样草率和武断;如果他看到自己的孩子一到学习的时候、考试的时候强迫症就出现或加重;而一放假,一玩电子游戏,一看姚明的篮球比赛,强迫症就减轻或消失,他是否还会轻易地落下手中的手术刀。现在地球上很少有人相信上帝和什么神仙的存在,但很多人却依然定期去教堂,依然供奉关公、供奉菩萨——重复一些看似无意义的宗教仪式。而这些无意义的宗教仪式本质上也是一种强迫症,它是人类在面对不可抗拒的大自然的力量、面对不可知的命运时,为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寻求的某种疏解和寄托——那么是否所有这些人的大脑结构都是异常的、病态的呢。
这样说的意思并不是同行相轻,一般情况下谁愿意无端树敌和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呢?而且对那些已经做了手术的患者也不太合适。但这件事实在不是一件小事,说得严重一点,它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对于这件事,除了医生的严谨和良心,还需要国家相关管理部门的审查和干预。最近我注意到国家叫停了喧嚣一时的戒毒开颅手术,看来政府管理部门里还是有一些负责任的人。开颅手术治疗强迫症和开颅手术戒毒有很大的相似性,毒瘾是一种“心瘾”,强迫症也是一种“心瘾”,虽然强迫症的“心瘾”要轻微得多,容易摆脱得多。虽然政府叫停了,但我依然认为医生和医院方面只要对患者有一点儿人本关怀,这件事情是不应该这样轻易既成事实的。
还有一件事,有许多人反映现在的心理咨询收费是不是太贵了,动辄几千元甚至上万元,多数治疗神经症的药物也非常昂贵,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一修:
嗯…,以后最好还是少谈这些敏感问题。其实,依我看,这对神经症患者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我知道,如果我们有其它某种生理疾病最后因为治疗费用问题而无法得到及时医治,确实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也是政府社会保障工作需要关注和解决的问题。但对于某些心理疾病患者来说,这未必是件坏事。
我的患者中有两例这样的情况:一个是典型的强迫症患者,到去年和我们取得联系为止,他整整服用了15年的药,一天不拉、一顿不拉。就我以往的治疗经验,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后来才了解到原来那些药费可以由患者所在的单位报销,每月近千元的药费都可以由单位报销。但也正是这个患者,可以说是我们治疗起来最困难的一个。长期服药已成机械的重复,虽然已经吃到连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快要丧失。因为长期服用镇静剂,患者做为神经症患者心理特征上特有的敏锐和细腻被磨钝了,人格特征上的自强和自尊也快被磨平了。治疗时,只是让他逐步停止服药都变得很困难,而且思维能力和理解能力也已经有些麻木。当时我就想,如果不是单位报销药费,如果患者是用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买药吃,事情恐怕早就发生了转机——我始终认为每一个神经症患者之所以患上神经症就是因为他的心灵有些敏感、他的头脑有些聪明,人格上过于善良、正义、自尊、要强。但这并不全是坏事,俗话说“平凡的头脑不可能发疯”,而这些素质也正是神经症患者最终能够自我醒悟的依靠所在、潜能所在。虽然有时候可能会很迷惘很无奈,但终有找到正确出路的那一天。
另一个患者,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好,他为治疗自己的神经症前前后后花去了20多万元。全国范围内几乎所有能打听到的有名的专家、有名的医院他们都去过了,都尝试过了。后来知道我们的疗法以后,便立刻和我们联系并开始接受治疗。每次咨询交谈过后,他都说真是说到了点子上,都说非常有效果。但几乎每过一两天、三四天就要求做个别的指导治疗。他说你尽量给我讲解、给我治疗,钱不是问题!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或者对你的这种情况来说也许“钱正是问题”。治疗的效果、蜕变的快慢和你花多少钱、治疗多少次、治疗多长时间并不成正比,有时候甚至成反比。你已经在这上面花了很多钱,而且我不相信你以前去找的那些医院那些专家没有一个人给过你正确的治疗指导,这种治疗方式和治疗态度本身就有问题。如果你以这样的心态和方式治疗下去,真正的转机永远不会到来,即使遇到负责人的医生给了你正确的方法,你也会错过。——纯粹的理论思辩治不好神经症,因为神经症是你实实在在的心理感觉,你不去做,不去体验,没有一点自主思考,完全凭医生的支配和灌输,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进步。
像这样的一些情况就是我所说的“治疗本身的障碍”,主要是患者或者医生没有以一种正确的方式来把握好神经症治疗上的特殊特点,但这又绝对不能成为心理医生掩盖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或推卸责任的借口,需要有经验、负责人的医生把握好这个火候和艺术。
当然任何事物的出现都有它的社会需求基础,有些人就会关注外在形式化的东西而不关注实质的内容,“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想当然地认为越是贵的东西就越是有“内容”。社会本身、人群本身就是复杂多样的,出现这样的事物也很正常。
你认为患者是否需要住院或暂时放弃其它事情拿出一段时间专心治疗自己的神经症?
一修:我建议大多数患者不必花费过多的时间和金钱“脱产”或住院治疗。我在前面说过我们这没有一粒药物和任何心理治疗物理仪器。根据我的个人经历及后来的治疗实践认为所有神经质症都是由心理矛盾引起的,完全可以通过“心理操作”引导治愈。实践证明网上咨询与门诊咨询在治疗效果和治愈时间上没有任何区别。许多患者通过电子邮件或书信能更清晰更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真实感受和心中疑问,而且神经质症状的消失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都会有一个学习、理解和实际“心理操作”的过程。唐代玄奘法师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取回的不就是一些佛学典籍吗,现代科学给我们提供了如此便利的手段,我们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
听说为了治疗神经症,您还接触过宗教治疗,您能谈谈“宗教治疗”吗?
一修:我确实接触和研究过一段宗教治疗现象。我可以肯定的说,想依靠“宗教”和所谓“超自然力量”治疗神经症又是一个误区。宗教治疗确实偶尔治好了一些其它类型的疾病,但那只是巧妙地或有意无意地利用了一些心理学的规律,并非宗教或神灵的“法力无边”。我对有那么多人狂热的宗教崇拜感到震惊。崇拜和信仰是廉价的,这就好比说:喔!有那么多人对此顶礼膜拜,它的理论那么高深莫测,虽然我不理解,但谁知道呢!那肯定是世界上最深刻的真理了!我强调每一个人必须信任和尊重他自己。
我研究宗教治疗最大的收获就是让我这个在传统的印象中一向视禅学佛学为无聊无用的迷信邪说的学生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学说并开始真正认识它的价值。我不赞成任何的崇拜和信仰,我强调理解和信任。我到过许多名山大寺,但是我从来没有一次烧香祷告、磕头跪拜、乞愿得到什么神灵的助佑;我更注意理解那些对联、碑刻和文献,有意识地和那些“高僧”“名道”攀谈,但是我发现真正把禅学、佛学、老子学说当作一种学问来研究,并能对人生的实际问题,心理问题提供切实的帮助的人非常非常稀少。我更愿意把这些学说当作一种心理学来研究而不是什么宗教。
另外还有一些人,一听说禅学,一听到东方心理学,就立刻联想到“宗教”立刻联想到说教、不切实际和虚幻。我和你一样是个受过现代科学文化教育的人,我对叫人愚钝、麻木、逃避现实的所谓宗教同样厌恶。但是大量的事实证明东方心理学的思维方法确实是解决神经疾病及人类精神困境的必由之路,我认为盲目地膜拜迷信和想当然地鄙薄排斥这两种极端的态度都是不对的。我们需要用自己对生命的真实体验去理解和验证它,去发现它钻石般的价值所在。
最后一个问题,您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一修”?
一修:其实这个名字是一个禅学师父给我起的,我不想人们看到这个名字就有什么玄妙、神秘的联想,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破除东方心理学在人们心目中玄妙神秘的印象,还它质朴、科学的本来面目。人们一看这个名字就知道我是强调用一些东方的东西给患者以帮助,而且我不想把这些智慧和方法冠在任何一个某某人的名下,世界上没有神,没有哪一个人会比别人超越多少,每个人都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我只是引导每个人相信他自己的智慧,自己成为自己的心理咨询师。我们都看过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人们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一休小和尚总能想到巧妙的解决办法。神经质症的自我蜕变方法并不复杂,它更像一个诀窍性质的东西,经过一定的引导,你能领悟到,就会解开一切的死结;我希望我能像一休那样帮助患者解决“神经质症”这个大难题,其实一休就是日本古代一位著名的禅师。
注释 ①:一修老师对手术治疗强迫症的观点是由编辑在2004年12月整理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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