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李薇、驻京记者钟苏洲/文 记者王东/图
改革开放让许多农村人走出家乡,开始新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收益。当他们回到家乡时,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改变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最直接的就是建起一座座小楼,或者投资建一所学校,还有的会建祠堂、修家谱,可从江西丰城莘洲村走出去的甘海安不同,他投资2.5万元,在村里建了一座冲水厕所,与城里人使用的厕所差不多。
事件创业有成回家乡投资“巨款”建公厕
6月26日,江西丰城莘洲村像过节一样热闹,村民们喜笑颜开地奔向同一地方,在目的地围成一个圈,兴致浓郁地打量着当天的“焦点”——莘洲村第一座现代公厕。厕所内铺着多彩的地砖和白净的墙面砖,村民们从未想过它们会被用到厕所里。这座名为“新时代卫生厕所”的公厕,是由从莘洲村走出去成功创业的村民甘海安投资,在家人和亲戚朋友的共同支持下,历时三个多月的“杰作”。
如今已是广州某文化传播公司老总的甘海安告诉记者,他和父母有个约定,一年在广州过年,一年回家乡过年。每次回家,对已经习惯城市生活的他来说,厕所是一个没有办法逾越的障碍。村里的新楼房越盖越多,但村里的厕所和城里的厕所始终存在很大差距。城里的厕所已经在用“观瀑亭”、“听雨轩”来区别男女了,其功能已不仅仅是满足人们的生理需要,更重要的是代表物质丰富之后随之而来的文明进步。
相比较而言,农村的厕所还仅仅停留在解决问题上。很多外出谋生归来的人,都忍不住对村里的厕所皱眉头。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莘洲村就是丰城市改厕试点单位之一,由政府资助建造了几十座沼气厕所,很大程度地改变了村里的卫生面貌。但因为长期缺乏“卫生厕所”的基本概念,沼气厕所启用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退化”成了原始茅房,纸屑乱扔、随地大小便,很多蹲位的粪便因未能及时进入沼气池而滋生了大量蛆虫,着实令人作呕。于是,甘海安兄弟俩就萌发了建造一座现代卫生公厕的想法,为村里人树立榜样,促动更多乡亲加入改厕行列,让城市文明更多地进入乡村。
记者注意到,这座耗资2.5万元的公厕外部,有一面专门的墙用来明示卫生厕所的建造原由、使用规范和防病知识,内部总共有6个蹲位,下面是12立方米的沼气池,产生的沼气可以用来照明、做饭烧菜。通过压力泵将沼气池内的沼气液抽入高处水池,然后接通水管,可用于公厕的循环冲水。
一些村民绕着公厕里里外外看了几遍,啧啧赞叹。而公厕的后面恰恰是第一代原始茅房,砖墙、瓦顶、便坑,简易得不能再简易,暴露在便坑上面的粪尿散发着熏人的恶臭,刚一靠近就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隔壁则是农户家中的二代沼气式厕所,才建了半年,虽有像样的便池,但残留的纸屑和粪尿,也令人难以下脚。难怪一位大娘看过现代公厕之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下好了,不用像从前一样每次上茅房都要带着扇子去扇臭味,还没有蚊子咬,蹲久一点也不要紧了。”
阻碍观念:厕所本就脏何苦去“添香”
从农村走出去的成功人士不少,大多数人回来要么建祠堂,要么盖学校,这在让农村面貌得到改观的同时也出了名,所以甘海安刚提出建造厕所,就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甘海安的母亲在公厕开放那天,对记者说起最初反对儿子的理由很简单:“如果建学校,可以叫海安学校,很有面子;可建茅房,叫海安茅房,脸上可没‘光’。”农村有这种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挣了钱干什么不好,极少有人会想到改建厕所。有一位村民看完公厕后,始终想不通,他指着公厕旁边的一栋两层楼房说:“2.5万元建个茅房?隔壁这栋楼才花了1.8万元呢!”
实际上,中国农村的改水改厕工作,不仅是我国农村工作的重点,同时,也是世界关注的一个重点。孟树臣,中国疾控中心改水改厕工程室主任,他告诉我们,由世界银行贷款的中国农村供水与环境卫生项目已经开展20年了,在遍布我国东西南北中18个省份的181个县中执行,总贷款额达3.31亿美元。孟树臣笑言自己“一辈子就干了这么件事,别的都不会干了”。
在江西,江西省卫生厅爱卫办工作人员张保华告诉记者,江西农村的改厕工作比改水工作晚了很多年,观念落后是主要原因。喝的水要干净才不容易生病,农民都懂这个道理,所以能够接受改水。但厕所长久以来在农民的观念中本来就是脏的,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弄得那么好。他们有时去农村考察,发现一些农民把洋房、别墅盖得很气派,但整栋楼就是没有厕所,公用厕所都离得老远。江西虽然也有世界银行贷款,但比例非常小。农村的改厕工作主要还是要靠农民自己。
目前,江西农村的改厕水平在全国属中等,覆盖率达59.3%;无害化卫生厕所水平则比较低,覆盖率为22.58%。长期以来,农家使用的简陋厕所的粪水排泄是农村生态环境极大的污染源,极易造成血吸虫、霍乱、痢疾等疾病流行。
技术:信息资料有限懂技术者寥寥
事实上,农村厕所的改造正面临许多新问题,孟树臣今年4月最初获悉甘海安改造厕所时,曾建议他赶紧停下来,因为他目前的设计已经落后了,现在有更先进的设计。最重要的是,以他们家目前的状况而言,仅仅是人使用,不养猪,所产生的沼气十分有限,达不到利用的目的。因此,在孟树臣眼里,甘海安投资建厕所的公益行为应该得到提倡,但更应该得到广泛的技术支持,沼气式厕所有条件的可以建,没条件的不必强求。卫生厕所的类型很多,包括三格化粪池厕所、双瓮漏斗式厕所和粪尿分集式厕所等。
孟树臣向记者提到的粪尿分集式厕所,是目前国际上较为认可的先进农村厕所。同属丰城的岩上村,两个月以前,在江西省红十字协会的争取之下,成为欧盟的援建项目,引进了粪尿分集式的生态旱厕。江西省红十字会赈灾服务处处长皮瑛告诉记者,丰城岩上村作为省内首个示范村,将建设275个粪尿分集式生态旱厕。这种生态旱厕不用挖坑,基本不需水冲,尿可以直接利用,粪便经过无害化处理也可作为农用。据介绍,生态旱厕只要规范建造、使用,能有效地减少环境污染,同时可阻断血吸虫等疾病的传播。
很可惜,甘海安的厕所在建造过程中,没有能够及时充分地获取这方面的信息,当地卫生部门所能提供给他的资料有限,而他所请的工程技术人员又是上世纪90年代最早一批接受技术培训的人员,他们的技术水平、知识范围停留于10多年前,这实际上是农村改厕工作面临的一大难题——信息与技术的不对称。
目前,农村改厕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施工队伍。而农村真正懂得最先进技术的施工队伍屈指可数,像莘洲村300多农户,就只有一个人在上个世纪90年代接受过改厕培训。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江西省爱卫办将乡镇干部吸收进改厕培训队伍中,同时,还将建筑泥工也吸收进来,因为他们在农村与村民们最相熟,是改厕工作的实际操作者。另外,他们还将农村改厕与当地的血防工作相结合。
解决转变观念路漫长 志愿者现身说法
如果说技术培训可以通过学习解决,但改变落后的观念则要艰难许多。对甘海安来说,厕所建好只是迈出了第一步,今后如何管理好厕所是让他一直感到一筹莫展的问题。父母在家时,可以代为照料,可父母越来越频繁地随他南下广州,管理就没了着落。他曾经想过,用厕所产生的沼气作为交换条件,将卫生公厕交给村里人管理,而实际上,如果没有足够的沼气量,是吸引不了人们参与管理的。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期待当地人卫生观念的根本改变,不过这条路看来要走很长时间。
就在村民们对甘海安投资公厕称赞不已时,记者发现有几个孩子进了厕所,没有占到蹲位的,依旧是“就地解决”。这些,甘海安之前也想到了。所以,他在公厕两旁放置了十几块有关卫生厕所的信息展板,不仅是为了让村民比较现代公厕与原始茅房在建筑结构上的差异,更是为了让村民明白厕所卫生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
孟树臣告诉记者,家庭厕所的改革,是观念和意识的问题;而公厕,还要加上一个道德的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通过广泛深入的健康教育和卫生知识的传播,以提高他们的健康观念和意识,这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去做。这里还有一个谁来做的问题。
记者从江西省红十字会了解到,他们设想的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之一,就是培养志愿者,其主体就是农户。皮瑛告诉记者,由农户充当志愿者,因为有亲身感受,所以更具说服力。她在广西学习时遇到一个农户,家里很穷,没有一件电器,连个像样的衣橱都没有,但是农户却用省下来的400元钱,修了一个卫生厕所。问他为何如此舍得,他的理由简单又质朴:“厕所卫生,人就不会得病,那样才能挣更多的钱。”看到这个农户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周围农户都纷纷向他学习建卫生厕所。
在改厕工作中,志愿者除了承担健康教育、联系施工等工作外,还要教会农户正确使用和养护厕所。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各级红十字会的长期跟踪、督促,多方面的坚持执行、共同努力,才能让农村在新的世纪里,不仅有财富的增长,更有文明的进步。